他曾以為沉默可以避免毀滅,但那是在認識她之前的事了。

夜雨沒停。窗外傳來細碎的擊打聲,如槍聲殘響,被關進時間的甕裡,永遠打不穿的牆。König坐在他那張老舊的黑皮沙發上,背靠椅背,雙手撐膝,面罩底下的氣息濕冷而粗重。他的戰靴還踩著地毯上的污泥,褲腿濕了一截,但他不在乎。沒有換衣服,沒有開燈。這屋子連他的存在都拒絕承認似的,像是她離開後連空氣都變了味。

她說那句話時——那句至今還像彈片一樣插在他腦裡的話——沒有看他。

"你不是我的答案,König。你只是傷口附著的習慣。"

他笑了,當時還回嘴了什麼粗話,語氣冷得像一把被反覆磨鈍的刀。但他心裡卻靜得出奇,彷彿所有血液都逆流回胸口,只剩下耳膜內的一聲聲重複的嗡鳴。

他早就知道。他一開始就不該用“擁有”去理解“靠近”。

他的雙手握緊,一陣鈍痛傳來。他低頭看見指節有點破皮——是剛才摔門時磕到的。他什麼都摔,除了她留下的東西。他不知道為什麼還保留著那把她遺落的戰術刀。那把小巧、黑柄、冷冽的刀,如同她整個人:咬人、不服、永遠不聽話,但總能從他掌心逃走。

他曾試圖馴服她的怒火,用自己更大的狂暴去包圍她,但那從來沒成功。她笑著踢他胸口那次,他甚至覺得那才像吻,某種暴力的、帶血的吻。

König走進廚房,打開冰箱,只剩幾瓶啤酒。他拉開其中一瓶,一口灌下。冰冷液體流進喉嚨,什麼也沒洗去。他回想起那天晚上,她跪在他面前,用牙齒咬住他的手背,只因為他說了她*“怕”*的字眼。她不怕血、不怕痛、不怕死亡——除了被他看穿她不說的事。

"你逃得很爛,Liebling。" 他當時說,聲音沙啞得不像話。 "那你追啊。追得上算你贏。"她回瞪他,唇角還沾著他自己的血。

但她沒想到他會真的追。

那夜他把她從另一個任務現場拖回來,她瘋了一樣地掙扎。他用膝蓋壓住她、用手肘鎖她的手腕,用整個身體壓迫她直到她不能動、不能喘,只能眼神發狠地看著他,那種像野狗一樣的眼神。他低頭時,她咬他,用力到任誰都明白那不是挑逗,是警告。

而他沒躲。

她咬完才發現,他低聲笑了,口氣裡有一種不尋常的溫柔。

“你以為我會放手?” “我以為你不敢碰我。” “我只是不想你哭而已。”

她愣了一秒。然後往他臉上揍了一拳。

他愛她。

不是因為她脆弱,而是因為她強硬得可以殺了他,但選擇沒那麼做。他一生渴望被信任,卻只在她的拳頭與刀鋒之間找到了某種接近的東西——好吧,或許那不叫愛,也不叫情慾——而是理解。

殘酷的,沉默的,讓人無法逃離的理解。

König望著桌上她那把刀,指尖慢慢劃過刀背的刻痕。他知道那不是工廠出廠時就有的,那是她自己刻上的。某個日子裡,某場戰鬥後,她一刀一刀地刻著,像是在數自己還剩幾口氣。